当你老了

当你老了，白发苍苍，睡意朦胧，在炉前打盹，请取下这本诗集，慢慢吟诵，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，回想它们昔日清幽的晕影。

——题记

他，长期卧病在床，不能动，不能说，却总是睁着眼睛，努力地过每一天；她，年逾花甲，笑容明媚，举止从容，却天天在医院里陪着他，任劳任怨。

早上8点，她像往常一样，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放好，准时搭公车到医院。来到病床边，她笑着和他打招呼：“老汪，起床了。”他睡眠少，早已醒了，两眼盯着她，很少眨眼，上下唇努力地一张一合，幅度很小，那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说“你好”。她照例接了一盆清水，拧了毛巾，帮他细细地擦了脸。“看你脑袋光溜溜的，一根头发也没有，比白发还显年轻呢！”她说着，用力抬起他的头，用毛巾熟练地擦拭着他亮堂堂的头顶，“正方便我清理了。”擦完，她在盆里洗了洗毛巾，水花溅起的声音很好听。“左手递给我。”说着，她轻柔地从被子下面拉出他的手，用毛巾细细擦着，指蹼、手掌，一点点地、反复地擦。“看你，多久没干过活啦！这双手啊，都快比女人的还嫩了，亏你当初还能打家具做装修呢！”他依旧不能有任何反驳。

她将他收拾清爽，又顺手理了理床头的那束康乃馨，粉色的香气氤氲了整间病房。“老汪，昨天是母亲节呢！孩子们都还记得，真难为他们了，要是你……”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，挪着碎步，取出搅拌机，仔细清洗了一番。随后，她将带来的饭菜打开，放到他面前。“看，我做今天了你最爱吃的虾。”饭盒里，粉嫩的虾仁整齐地码着，还冒着热气。“我替你尝过了，不咸不淡，很脆的。”她将虾仁和粥倒进搅拌机，兑了点温开水，一阵沙沙声后，便成了一盒虾粥糜。 “老汪，吃饭了。”她将他的床摇起来，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鼻饲管，解开包裹的纱布，用注射器先打了一管温开水。“护士小姐说了，这个呀，要慢慢打，打快了，你的胃受不了。” 这时，他微微地扭了下身子，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。“饿了吧？马上就好。”她打光了注射器里的温水，吸了一管虾粥，轻轻地打进鼻饲管，目送着食物缓缓流入他的身体。“医生交代了，你呀上次大面积脑梗后，身体一直没有大好过，还有骨质疏松……要加强营养，才能增强免疫力，不会生出肺炎之类的并发症来。多吃点虾，现在家里条件好了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！”他依旧盯着她，没什么表情，只偶尔扭动下身体。等粥糜差不多打光时，他打了个饱嗝。“吃饱了？”她温柔地看着他，像注视着一个乖巧的孩子，“等我收拾一下，陪你下楼去做治疗。”说着，她细细地为他擦了擦脸，重新将鼻饲管包裹起来，再将搅拌机和餐具一一清洗干净。“老汪，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。每天这么陪着你，挺好的！看到你，就想起我们年轻时候，一遍遍地回忆也不会厌烦。大半辈子都过来了，现在呀，你还是我的主心骨呢！”

他的视线，一直盯着她的背影。即使全身都不能动，眼睛里却依旧闪烁出幸福的光芒。